做鬼也难辨的乱坟岗

上一则孙休请巫，所请之巫不一定有真本事。如果有真本事，所记之重点不应落在白鹅上，而是如何治好孙休的病上。不过，这不影响有真本事的巫师存在。《搜神记》紧接着又记了一件巫师辨坟的故事。

巫师辨坟，方法有多种。这一则算是第一例，说不定《搜神记》往后读下去，出现第二例、第三例。

本例的做法是让巫师守候在那里，等李夫人的灵魂出没，跟着她的踪迹就找到了她的坟。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可靠的办法。事关皇后，不可冒险，多花点时间不算什么，弄错了就去了大体。

这个办法必须具备一个前提，是巫师的眼真能看到人的魂。

主持者设了个局，让两名巫师隔离开来，分别守候观察，还安排了护卫监视他们，防止相互串通做假。这个办法当然是好，串通做假却是难防。他们搞巫师这一行的，相互是可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。

看来，这两名是真巫师，真见到了朱夫人的魂，连她“以手抑膝长太息”的细节，说出来也是一模一样。打开坟冢，李夫人当年的着衣再一次证明了巫师所言不虚。

笔者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“以手抑膝长太息”，可谓惟妙惟肖，真实地刻画了朱夫人死后的囧态，也是写出了当时社会的动荡不安。

朱皇后当年死了之后，是随意下葬的。葬她的那处石子岗，其实就是一个乱坟岗，乱到什么程度呢？书载“冢墓相亚，不可识别”，足见是一处阴间的“贫民窟”。在这样的地方“安家”，稍不留意还真能进错了门。

本来，人死了以后变成的鬼，一般情况下比自身活着的时候要聪明，认准回“家”的路不应该出现问题。何况还是朱皇后的魂，在世为人上人，死后当是蠢不到哪里去吧，连她也犯愁，须“徘徊良久”才能确认，可见那个地方乱得毫无秩序可言了。

这则故事，实在让人感叹战乱给人类带来的生灵涂炭之苦，死了变成鬼也没得安宁。

原文：
吴孙峻杀朱主，埋于石子冈。归命即位，将欲改葬之，冢墓相亚，不可识别。而宫人颇识主亡时所着衣服，乃使两巫各住一处，以伺其灵，使察鉴之，不得相近。久时，二人俱白见一女人，年可三十余，上着青锦束头，紫白袷裳，丹绨丝履，从石子冈上半冈，而以手抑膝长太息，小住须臾，更进一冢上，便止，徘徊良久，奄然不见。二人之言，不谋而合。于是开冢，衣服如之。

译文：
吴国的孙峻杀了孙权的女儿朱主，把她埋在石子冈。归命侯孙皓即位，想要把她改葬，但坟墓排列在一起，不能辨别哪一个是来主的坟了，只有宫女还比较了解朱主死亡时所穿的衣服。于是就让两个巫婆各自呆在一个地方，来探察她们的神通，派察战官监督她们，不准他们接近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，两个巫婆都说：“看见一个女人，年龄大约在三十多，上面用青色的丝中包着头，穿着紫色面子、白色里子的夹衣与红色的绸缎鞋子，从石子冈上走过。走到半山时，她用手撑在膝盖上，长长地叹气。稍微停留了一会儿，她又向前走到一个坟上便停住了，在那坟边徘徊了很久，忽然不见了。”两个巫婆的话，不约而同，于是就掘开坟墓，那女尸穿的衣服就象巫婆说的那样。